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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雙俠—六絃上的瘋狂人生

不得不提起台南念書時光,當時的誠品長榮店可是有空就要去的聖地呀!音樂館一定要去摸一下晃一下,口袋有錢一定要帶走一張,才覺得對自己有交代。各式各樣CD封面設計映入眼簾,徜徉其中,視覺聽覺雙享受~真幸福!就在那時,帶走了由角頭唱片發行的《藍色情詩篇Blue in Love》專輯,是昊恩與家家的作品,就這樣記下他們的聲音。


又無意間,遇見了岑寧兒與昊恩的2016巡演,「昊恩吉他好聽」的印象才正式進駐記憶體裡。


首次進入位於松菸誠品表演廳,一踏入場地,一陣淡雅自然木頭香味,就幽微地竄入,喚醒了整身細胞,舒服清爽,忍不住小小讚嘆:啊,在這裡看表演真好。而舞台上待會演出的樂器都就定位,看著地上接了數台效果器,心裡想著等一下會不會是一場很忙的演出呢?


大燈三明三暗後,登場。


昊恩與保卜先向觀眾致意敬禮後,緩緩地走向舞台左後方,保卜彈鋼琴,昊恩則拿起口琴,一起憋腳地合奏了耶誕歌曲。曲畢,昊恩俏皮地說「所以入對行很重要」引起哄堂大笑!原住民天生的幽默感,太厲害了!


整場總共演出十二首歌,暢談了各自的心路歷程與生命現場。


昊恩的音樂之路啟發於Jazz歷史,在尚未學會彈吉他前,就先明白體會其沈重歷史背景精神。以民歌西餐廳為起點,當時駐唱時段是晚餐時間,「牛排在你眼前飛來飛去,大家忙著用餐,其實不大在意你唱什麼」順著情緒與情節演唱了十分Blues的〈意難忘〉,似乎就是那段回憶的註解。


保卜的「被發現」,則是因緣際會之下認識了馬志翔導演,參與了該指導的電視劇配樂。第一次配樂就入圍了電視金鐘獎,就此嶄露頭角。


在網路科技發達加持下,「被發現」也變得容易些。保卜的發跡似乎就比昊恩順利些、經歷也簡單些,但堅持的路卻好像也多點難度,因為他選擇了「指彈吉他」(Fingerstyle)這條偏冷的路。


要用一把吉他做到旋律與敲打節奏同時進行,更淺顯的說,就是整首音樂沒有人唱歌,用吉他彈奏時,還要找空檔敲打吉他產生節奏重音,好忙喔!這就是Fingerstyle。視聽大眾對於「純演奏」大部分可能直接聯想到古典樂,如氣勢磅礡的交響樂,或在小酒館裡各自表述的Jazz,或只在美人魚咖啡店、文青咖啡書店出現的背景音樂等,下意識就認定了難以親近的藝術品。已經習慣被無病呻吟且制式SOP流行歌曲洗腦,鮮少人聲出現的「純演奏」音樂,就很自然被大眾歸類偏僻,難以入口。


或許我們應該反思,被氾濫的「Less is more」(少即是多)是否只是一種包裝風格名詞?心裡貪想簡單純淨時,手裡卻還抓滿著不放?


保卜因為要演奏〈伐木歌〉而想起了爺爺,不禁感性地情緒湧現,昊恩溫暖地對他輕喊聲加油!等一下,人家爺爺還在啦!是因為演奏這歌時,都是跟爺爺一起啦!這是一首「林班歌」時期的經典歌曲之一。若是音樂也能乘載歷史,那「林班歌」就是記錄日據時期,原住民們被逼迫到山林砍伐木材那段辛酸暗晦,與家鄉一夕之間風雲變色的苦悶。


昊恩說,在他人生最低潮時,是風潮唱片的吳金黛小姐拉他一把,與Daniel Ho錄製了《洄流》專輯。知名廣播主持人同時也是樂評的民歌本人(註1)——馬世芳先生說:這專輯讓全世界聽見昊恩的聲音。對昊恩的意義,這專輯也是讓他重新定位音樂與生命的重要結論。拿起了Daniel Ho 送的烏克麗麗,彈起了該專輯裡的〈雨・花朵〉。在烏克麗麗俏麗可愛的聲音下,像是輕輕地說著生命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玄妙。


「保卜給人的歌,人都還在,而我的都不在了」


投影布幕上,正是昊恩與父母雙親合照,跟爸爸幾乎一模一樣。演出時昊恩不避諱地說,當他以為已經長大成熟,所有挑戰都不是問題時,一轉身卻發現,面對家裡所發生的一切卻是一無作用,所有自以為是的「能力」頓時間化為烏有......。〈成為你的依靠〉,是追悼無法彌補的遺憾,也是期許未來,這時保卜也對昊恩說了聲加油,好溫暖。


「你所獲得的一切真的那麼理所當然嗎?」成了昊恩經歷生命暗潮時,最刻骨見血的省思。


「你們有看過瀑布嗎?噢,沒有!請下載瀑布的APP就可以看到了!」昊恩不時以「鄉下人看都市俗」角度虧聽眾,幽默感之高,只有佩服!


「難怪你每次回去要騎機車時,油都很少,原來是你阿公偷騎的。」這是保卜的故事、昊恩的幽默大綜合。保卜說手有肢障與嚴重痛風的外公,行動十分不便,受拘在巨大不自由下,竟在某次回家時,看到他騎著機車從眼前經過!心裡頓時震驚卻又被激勵,寫下了一首尚未定名的歌,記錄外公的「殘而不廢」,令人莞爾一笑。


「你阿公說不一定都在偷偷環島」昊恩語畢,全場笑翻。


接著又說了一個故事,是久居大都市的原住民對於「原鄉」身份的困惑。有位住在臺北十多年的原住民媽媽,為了表現自己說話時完全沒有原住民腔,想要示範給小孩看時,自信滿滿地去速食餐廳,卻還是在點餐時露出馬腳。乍聽之下笑點滿分,但細細思考卻是隱藏了民族自我認同哀傷。


「你(保卜)是排灣族,我(昊恩)是卑南族,接下來我們要演唱一首魯凱族的歌」是節目進入尾聲的風趣預告。在這微濕午後,享譽全球的阿美族〈老人飲酒歌〉為這笑聲滿溢、溫暖又引人省思、舒服精彩的音樂饗宴畫上結尾。


看似詼諧言談,事實上昊恩體內藏著與體積不成正比的纖細神經。生命現場裡是一直都有功課要去學習的,體內靈魂翻騰,激發生命,一開口就是悸動與感人的顫抖。


眼神銳利如鷹堅毅卻羞澀寡言的保卜,專注撥彈經營每個節拍,不見華麗卻盡顯真誠,扎實地為每個音符負責,是這世代裡有天份卻甘願揮汗蹲下、少有的勞耕者。


喜歡今天的表演。在幽默輕鬆裡,聽得出基本功穩固如山,才得以瀟灑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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