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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聽音樂—大竹研的音樂實踐

在朋友奔走相告下,得知生祥樂隊吉他手——大竹研(Ken)要演出的消息。切確消息一出,立馬報名參加。自6月1日,在西門町河岸留言看了Ken與Bass手早川徹、鼓手福島紀明所組成的東京中央線樂隊live演出後,「東京中央線」就列入了心中的好Band清單。但是怎麼是Ken SOLO,不禁覺得奇怪,於是上Ken粉絲專頁爬一下文,看到這樣的訊息:

「請問一下,大家可不可教我可以solo吉他演出的地方?這次不是live house,我找著觀眾20人左右的很小的會場。我想挑戰不插電,完全acoustic的木吉他的solo演出更多更多。前天在台南手艸生活的演出給我很強而且很直接的我跟觀眾分享的感覺。我還覺得房間是一個音色溫暖的樂器的感覺。感謝手艸,無PA的演出給我很多很多靈活。 新竹,嘉義,雲林,彰化,台東,很多地方我還沒去過有solo演出。如果知道的話,請給我comment還是訊息。所有的地方我可以去有solo木吉他的演出啊。 如果你們支持我的想法,請幫我分享這個文章一下。謝謝!」

看到這樣的訊息,心想:哇!來真的!


要開始正式演奏前,Ken用著濃厚日語腔調的中文,字字句句慎重且緩慢地,解釋為什麼想要選擇小型場地做不插電的演出。Ken說當木吉他有外接其他擴音等電子器材時,演奏時聲音會有很多細節會消失,例如泛音。另外,舞台燈光也會影響,會把高音吃掉。

哇!Ken說的這些,可是我頭一次聽到!也因此整場演奏都是處在類似微微營火下的光聽著、彈著,一起跟著Ken的堅持,進入一場別於一般大鳴大放、強調真誠的音樂演繹,感受木吉他最原始的聲線韻律,回到最初與感動。

全場專注心靜地期待Ken的演出,Pick一刷,那把有著些許歲月痕跡的木吉他,就在Ken的指尖鳴放出樸實,吸引著大家緊拉著耳朵專心聆聽。第一首——Wave,收錄在 2010年出版的《大竹研與朋友》專輯裡,Ken問著,是否有感受到Rhythm?很像Wave,隨著海浪擺動。忘了當時大家是否有回應,只記得Ken彈著吉他時,當下的音符都自動轉換成有聲音、旋律的情緒,隨著Ken所編織的音樂海、起伏漂浪。





Ken的音樂歷程是先接觸Folk Rock後來才Jazz。說起了啟蒙恩師——平安隆先生,有段在美國紐約發生的經歷:當時Piano先生在類似小餐館場所演出,拿起吉他彈Blues,結果沒有人買單,原來美國人認為Blues是他們的音樂,你日本人怎麼有辦法詮釋到味呢?後來平安隆先生放棄吉他、彈起三味弦時,小費突然間變多了。這個經驗告訴了平安隆先生,也傳承給Ken:要彈出屬於自己的音樂。

「東京中央線」這名,也同時是東日本JR的一條交通路線,這路線上的吉祥寺站連接著一個被稱之為「音樂之城」的地方——下北澤。下北澤聚集了許多小劇場、Live House等表演空間,Ken說這個地方就是東京Style Jazz的發源地。在台灣某次演出時,他嘗試著跟主辦方說明他們的音樂風格是屬於東京中央線 下北澤一帶的Jazz,但是主辦方卻一直誤解,以為「東京中央線」就是團名,就這樣將錯就錯地走到現在。而Bass跟鼓手,都是師於活躍下北澤當地大師級的Jazz鼓手。Ken想著做出自己的音樂,而找上高中同學——Bass手早川徹。且Ken要另外組Band的念頭並沒有遭到林生祥的反對,竟然是收到肯定與支持!因為林生祥知道,Ken想要尋找的音樂是跟自己一樣——簡單、真誠,不是像Heavy Matel那樣嘶哄狂野,是Follow Jazz follw soul,強調音符與情感的交織反應。

「就算我有彈錯,但是還能站在這裡,繼續彈」是瑕不掩瑜,也是從容自信。


Ken就憑著一把木吉他,腦袋背滿了滿滿的編曲樂譜,盡情揮灑,豐富了整個夜晚。今年四十三歲的他,指尖彈放自如的音符,渲染力十足。又說著,很開心能成為音樂人,已經20年了,從陌生到熟悉、笨拙到通徹,站在眼前跟吉他融為一體的Ken桑,因為擁有深厚純熟的技巧為基底,後續才細慢地尋找出自己一套的演奏力,用音樂說故事、表達情緒的能力。觀眾都因為Ken感染力十足的撥彈而沉醉享受。而向來擔心場面冷場的我,會不自覺地覆誦Ken說過的關鍵字,後來被Ken制止,希望我能好好聽音樂就好,不要說話把自己搞得緊繃。

大竹研跟所有的音樂人都一樣,都在追求屬於自己味道的音樂。但Jazz也是源自於美國紐奧良,雖然東京也有自己的Jazz文化,要怎麼樣才能創造出自己的Jazz? 「一首歌彈超過100遍就會有了」Ken桑也這樣說著。 兩個小時無中場休息的單把木吉他演奏,為了讓這小小空間的每個人都能充分感受到音符的力量與聲音的極細質量,Ken換了三個位置。來到最後一首時,Ken甚至要求把空調關掉!頓時,耳朵擁有更多空間能聽到更細微的表現。站在場中央的Ken,讓我想起國中童軍露營的營火晚會,餘燼時的孱弱營火,雖不亮卻溫暖,使每個圍繞營火的人緊緊在一起。當下的氛圍與人的互動,甚至更細微的情感交流,就在那一刻緩緩流露。


「現在的錄音技術很發達,但是我還是想要錄下最真誠的音樂。真正的音樂player,應該是現場,大家聚在錄音室裡彈奏真正的樂器,而不是用電子音去調配。」正在排隊等簽名合照的我,回味著Ken演奏時閒談說著。


這似乎也是一種物極必反的絕對。最近閱覽樂壇中的大人們談起這樣的話題機率好高,說著現在的錄音如何如何,怎麼錄下真音樂。對於創作這件事,身為五六線平面設計工作者的我來說,「真誠與初衷」的話題不時圍繞也被提起。無論是電子、搖滾、歌德等等各式音樂,用怎麼樣的手段、器材都好,畢竟那都是屬於創作方式,但是真不真,我想是取決於創作者心態與演繹。也或許是因為唯心論信仰者,一直深信著「你的內在是如何,作品是會替你說話的」。 看著Ken桑拿著砂紙磨著大小約50元硬幣的pick,磨完後又將pick往臉上油最多的鼻子上油,稀鬆平常的反覆著,我卻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好奇,詢問著Ken桑why? 「這樣彈出來才會好聽」 Ken一邊跟我聊,一邊繼續磨pick、上鼻油,這微小的堅持聽眾不一定聽得出來,但對Ken來說是日常、是必須,也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負責態度。 「我們想要創作出只有『人』才能做出來的韻律」西門河岸留言時,Ken在舞台上說著。 在這自媒體發達的時代裡,各式各樣良莠不齊的作品海量產出,「專業」雖依舊被掛在嘴邊,但怎麼樣的程度才夠撐起「專業」,或許這問題在這世代是被視為一種八股。新浪潮下成長的新鮮人,比起專業,他們可能更在意的是娛樂性跟獨特性。像Ken這樣的資歷豐富、實力雄厚、十分專業又律己甚嚴的音樂苦行僧很多,安靜沈默地在幕後學習與經歷,蹲穩馬步之後才開始嘗試著創作。


在理想與現實之間,要怎麼走穩實踐之路?開創自己的味道?大竹研選擇更貼近民間、近距離的與民眾交流開始。會不會很順利?其實我不大清楚,畢竟人生如戲,假做真時真亦假。但從Ken桑會制止我這位「職業觀眾」繼續反應的舉動看來,能肯定的,這實踐之路給的回饋,絕對不是譁眾取寵建造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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