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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眼界的電影

應該是2000年間,在台南唸書、不擔心膠原蛋白流失的我,每兩個禮拜就會回「嘉」一次。某個星期五夜晚,電車到站後步出車廂,看見隔著幾條鐵道的彼方有一群人正在觀賞大布幕投影,那方傳來了聽不懂的國外語言與音樂。估計著還有時間,便索性讓好奇心牽引,往那方向前進。​

走在明明在這地方生長數十年卻完全陌生的小路,循著聲音與盞盞路燈指引,忽暗忽明地穿越過住家門庭,約步行5分鐘後到達現場。猶如童年熟悉的廟口看戲場景,縫著紅邊白色大布幕上映著流動的影像,大布幕到底是幾張大白布拼組而成的呢?忘了,依稀記得那縫線有時偽裝成影中人的皺紋,有時是建築物中的邊線,有時又是完全融入畫面看不見;人們的目光都安靜地朝著布幕注視,偶爾穿插幾聲小孩的牙牙之語和幾句交談,現場最吵的噪音大概就是進站入站的火車聲、督促旅人的月台廣播聲以及準備發車的鈴響。​

人們在台鐵舊時倉庫與舊月台之間的空地看電影,播放膠卷的放映機就架在廢棄的舊月台上發出明銳的光束並嘎嘎作響著,還能聞到一股機器發動產生的油漬味。布幕離地應該有兩公尺高吧,布幕四角的固定線其中一角是捆著樹。人們拎著板凳小椅子或席地而座,靠螢幕近的、空地中間的,或舊月台晃著兩隻腳,三三兩兩散開。吃著爆米花零食、喝著飲料,更甚在不擾人的空地鋪著野餐墊觀影的也有,總之輕鬆愜意。​

我被現場觀影氛圍吸住了想再多停留一會,於是就在離出口剛剛好的地方佇立著看電影,都忘了身上還有重重的行李。​

受車站照明與路燈的影響,大布幕的映像不如電影院的銳利鮮明,反而有股著中國濃墨山水畫的雅緻;電影裡的人穿梭最近在課堂上認識的哥德式建築且都穿著灰色系組成的服飾,戴著鴨舌帽的孩子慌張地在車站內跑著⋯⋯。看完電影時覺得新鮮有趣,有得獲珍寶的愉悅。錯過幾通尋人來電的我,趕緊快步走到前站與母親會合,那時心中定定地唸著:如果有機會,要來這裡好好的把一部電影看完!​

後來得知,當時鐵道藝術村的「蚊子電影院」引進了一系列國外影展獲獎的電影,選在每週星期五晚上七點還七點半上映,持續進行數月。我就在鐵道藝術村的蚊子電影院活動中,好好看完碧玉主演的《在黑暗中漫舞》與羅貝托·貝尼尼自導自演的《美麗人生》。誰先誰後忘了,只記得是那時期看到的。以及,真的為了看電影趕火車,好有時代感。​

《在黑暗中漫舞》裡一鏡到底,那不安定晃動的鏡頭,讓我身如其境地走入電影裡。搭配著工廠器具運作聲響形成的工業風音樂,刺激了我對音樂的想像。劇情不走既定認知的皆大歡喜、幸福美滿,可以留下遺憾與殘酷的揭露⋯⋯都讓我睜大眼睛不敢錯失一秒地屏息關注;《美麗人生》裡,沒有制式的俊男美女,只有平凡的父親想方設法地讓兒子的童年不留下戰爭潛伏的恐懼陰影,也能快樂地度日。那時我才明白,原來描寫戰爭不一定只能灑狗血的悲戚,也可以笑中帶淚、殘酷中帶溫暖。畫面不一定要只是烽火連天的噴血炸肉,不見血色的處理也能讓觀眾領略戰爭的恐怖;電影可以丟疑問給觀眾,不需要給出答案。最後,看完電影離場時,不是只有留下羨慕與崇尚西方文化的幻想,打開心胸理解諒解與社會主流價值不同等的生命狀態與文化場景,也是電影可以做到的。​

那時正值夏日,不像現在那麼酷熱,在戶外搧著扇子就能解暑,有時幾陣涼風就能自在舒服。伍佰的〈夏夜晚風〉已經收錄專輯發聲問世,蚊子電影院的觀影經驗額外地讓我感受到「夏夜晚風」的另一種情懷。至於,是否真的有很多蚊子或者被咬的難受,都忘了也不重要了,只記得那樣的觀影體驗與電影,扎實地打開我的眼界,深受憾動。那樣純粹的感動,也很難再次遇見了。​

就在寫文之時搜尋一下後來的嘉義鐵道藝術村,狀況似乎不是很好(嘆)。附圖的照片,一張是某次回嘉義去鐵道藝術村晃拍的,LOMO底片機的,到現在還是很喜歡那時捕捉的光影質感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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